Monday, March 30, 2015

投資現在 才有未來(三)

(刊於2015年3月30日的AM730)

CFO和收銀員的分別,在於後者只是負責收錢、入帳;而CFO則要考慮市場全局,為機構制訂適當策略和定位。


同理,財爺作為香港的CFO,必須摒棄收銀員思維,不要消極被動的只看帳面數字,而要一併考慮機會成本(opportunity cost);也不能一味強調「不干預自由市場」,因為如今城市與城市間的經濟競爭中,政府的角色日益重要。有時政府帶頭加大投資,可令整體經濟賺得更多,產生更多稅收,應付未來開支。

再者,亞洲放眼都是積極主動的城市:上海、前海、深圳、新加坡、澳門等,她們的政府帶頭幫市場一把,因而製造出新的就業和稅收,最終得益的,還是社會和政府庫房。可以想想,如上海沒有建成浦東新區,有可能造就高速增長嗎?如新加坡政府不是建成Marina Bay,又主動推銷新加坡,有可能短時間超越並拋離香港嗎?

又例如澳門的博彩業,過去10年都屬結構性增長。如果當初一個沒有盈餘的澳門,明明見到結構性機遇,但基於她演繹的審慎理財,並無為澳門投資,填海造地建成路氹城,有可能容納這麼多世界級旅遊設施和酒店嗎?人均GDP又怎能從香港的0.6倍,短短十多年間變成2.4倍,成為世界第4高?

香港零售業也坐享同樣的結構性機遇。但可惜過往5年零售額大增80%,零售面積卻只增加2%。用財爺5年總誤差的6,000億元,可以建近1.5億方呎(目前面積的1.5倍)商場。但我們沒有增加商場,不但白白損失地價、上流動力和新稅源,更造成中港矛盾。

研究人口老化對公共財政影響的權威標準普爾(S&P)推算,人口老化下的醫療開支是政府最大負擔。眼前我們的醫院和安老設施應付100萬名長者已瀕臨崩潰,如何指望它負擔15年後220萬名長者的需求?每年已有5,000名長者在輪候不足3萬個安老院舍宿位期間逝世;而建一間醫院需時10年,訓練一個專科醫生要13年。今天還不擴充,到日後要全球搶醫生、趕工建醫院,成本隨時數以倍計。日後即使未來基金有錢建醫院,病人可能早已不在人世。

除了成立未來基金,財爺還計劃把政府開支控制在GDP的20%內。財爺認為這是體現量入為出,因為過去40年只有8年政府收入佔GDP超過20%。但財爺沒有留意,這8個奇特的年度,其中5個正是剛過去的黃金五年!

香港潛力無限,開支限制就好比父親因自覺未來加薪幅度有限,因此只限用收入一成買奶粉,所以兒子在兩個月、六個月、20個月大時都只吃20安士奶。結果明明應是昂藏七尺的兒子,卻因未有投資栽培,守着無謂的「審慎理財」信條,到18歲長大成人時只得4呎高。香港本有「巨人DNA」可超倫趕紐,為青年和長者創造可持續的稅基,現在卻可能被迫要做侏儒!

前財政司麥高樂的話點出了公共理財哲學的應有態度:「我相信市民寧願有更佳的醫院、學校和社會服務,也不願儲備不斷增加,變為可笑的吝嗇。」

Monday, March 23, 2015

投資現在 才有未來(二)

投資現在 才有未來(二)
刊於2015年3月23日的AM730

正如上周提及,黃金五年(2010至14年)間,原本財爺預測期內會有200多億赤字,結果卻錄得逾5,700億盈餘:其中約一半(3,000億)是報表上(reported)的財政盈餘,但要注意該數字已扣除派糖及注資不同「小金庫」。所以,調整有關金額後,財爺過去5年實際低估盈餘近6,000億,等於1年半的政府開支,或每年估錯30%!由此可見,司長是根本地誤判香港實際情況:政府收入不會從天而降,故連年巨額盈餘,定是港人多賺了錢貢獻庫房,以致當先進國家衰退、通縮,政府個個赤字時,香港不但沒有跟隨這周期性下滑,反而成為年年有餘的逆市奇葩,足證香港實享結構性機遇,而這當然亦與祖國的結構性增長有關。


司長錯誤睇淡對香港的傷害極大。正如做教師的定要了解學生資質,強項加以培育、弱點予以扶持;現在香港好比一個天資聰穎的高材生,卻連幼稚園都不給他讀,白白埋沒天才!明明市道暢旺,應該請人加舖,把生意做大,但因老闆「睇錯市」,抱著公司盈餘不投資;但對手卻順市擴充,那麼不用多時,本來較弱的對手都會從後趕上。最後公司的客人會流失、員工會跳槽,別人連年花紅,自己卻虧損纍纍。面對結構性大好形勢,卻沒「應使則使」迎好投資,結果赤字收場的結局,其實是「自己攞嚟」的。

在美國,如果上市公司CFO的盈利預期(earnings guidance)有3%誤差,公司股價肯定大幅波動。因為市場會認為CFO錯判公司及市道,必會動搖對其信任(credibility)。如果誤差更大,股價更會一蹶不振,有如最近「大地震」的渣打銀行以及股價持續疲弱的滙豐銀行。這就是市場公正的紀律:睇得準便有份工,睇不準便遭逼宮。
財爺的誤差6,000億,足以建60萬間公屋,向公屋輪候冊上每個家庭派3間;或60間瑪麗醫院,增加我們所有醫院床位3倍有多,而未來15年我們只需增加0.6倍便可應付人口老化需求,即是足以把人口老化的醫療問題解決5次;或1.5億呎商場,是全港所有商業樓宇總和的近1.5倍。換言之,6,000億足以倍數解決香港所有重大問題:劏房戶、急症室輪候過長、中港矛盾、競爭力下降、通脹等,令香港由人間煉獄變成樂土,還會「有找」,依然有可觀盈餘!

而這6,000億投資一定會產生極大「界外效應」(externalities):先進經濟大都債台高築,沒有資源應對人口老化,勢必連年加稅、缺乏增長;而香港卻擁有背靠祖國的優勢、以及即將來臨的十三五規劃機遇、最新最好的商業硬件(酒店、商場、寫字樓等)和軟件、充分的醫療照顧令我們有健康的市民以及無後顧之憂,做事積極的打工仔;勢必是個繼續年年有餘、沒有加稅壓力的人間樂土,到時全球最好的投資者、精英和企業都會湧到香港,尋找理想的他鄉故事。這就是香港未來50年成為全球贏家的本錢。這就是香港人把6,000億盈餘投資得宜,可以綽綽有餘地創建的黃金50年。

Monday, March 16, 2015

投資現在 才有未來(一)

(刊於2015年3月16日的AM730)

政府公布未來基金的計劃。根據長遠財政計劃工作小組(長劃組)直至2041年的推算,隨人口老化,結構性財赤總會出現,故要未雨綢繆。因此,未來基金是基於一個橫跨27年的推算。但財爺過去5年每年平均估錯30%,誤差達6,000億。連過去5年為何出錯都未清楚,如今在此薄弱不穩的根基上作長5倍的推算,我相信「差之毫釐謬之千里」已能解釋何以我們不相信結構性財赤的預測。

過去5年政府收入平均佔GDP的22%,但長劃組沒以此作為推算首年(2014/15年)的起點,反用上比前年還低的19.4%,預測到2029年,開支便會高於收入,出現財赤;若把這個起點上調至事實的22%,那未來約30年收入都比開支多,到2041年,人口老化洪峰已過,都有盈餘,根本毋須設立未來基金。

別忘了這22%是在甚麼環境造出來:過往5年歐洲連年衰退、美國3次QE、日圓貶值三分一、中國不能保八,現在歐美中日都面對通縮風險。經歷以上佔全球GDP六成的經濟周期性衰退,這有如紅爐火對香港財政收入的壓力測試,足見香港坐享結構性機遇,而這當然與內地的結構性增長有關。信手拈來的例子有自由行:現在只有49個自由行城市,只佔全國660個城市的7%,空間無限。因此,22%這數字肯定是堅實可信,但長劃組卻沒有解釋為何沒有採用。由此可見,我們的財政實力的確雄厚。只要理財得當,目前儲備早已足夠。現時政府可用儲備近1.5萬億,佔GDP 70%。而且,當全球不振時,我們仍錄得每年近3%GDP的盈餘,香港真的需要巨額儲備嗎?就算按歐盟財赤安全綫每年3%GDP計算來慢慢「搣」,都足夠支持23年。何況即使我們把儲備搣盡,與其他國債動輒佔GDP100%以上的國家比,我們依然比上不足,比下有餘。再者,即使香港有個三長兩短,相信祖國定會給予支持。

撇開預測準確度,更值得商榷的,是未來基金背後的公共理財哲學,以至對社會經濟的誤判:

未來基金反映政府消極被動,只着眼帳面數字,漠視機會成本(opportunity cost),因為事實上「甚麼都不做」的成本(cost of doing nothing)其實最高!例如,過去5年我們新增極少商業用地,令寫字樓租金貴絕亞洲。粗略計算,過去10多年起碼30萬個金融及商業服務業職位被新加坡搶走。假設每年1.5萬個大學畢業生中,有三分之二(即1萬人)投身相關行業,我們已不知不覺地流失了共30年的年輕人事業發展機會!這些都是就業、上流力及稅基的流失!

今天,新加坡靠平租、國際學校學額把跨國企業的CEO搶去。這些CEO眼見15年來,沒有新醫院的香港是病人等床,新加坡卻是病床等人。當他們習慣了當地社會、醫療等服務,要他們回到香港落戶實難比登天。到10年後未來基金即使有錢建寫字樓、醫院、國際學校等都已經太遲,只會淪為「年年走寶」的基金。

Monday, March 9, 2015

投資最文明社會 此乃其時(二)

(刊於2015年3月9日的AM730)

財政司長將成立未來基金,要把部分儲備鎖起應付未來所需。但醫院爆棚,人命關天,未必等得到未來。庫房水浸,見死不救、有傷不治已非公共財政問題,而是牽涉道德和孝義的罪過(ethical issue)。

政府還打算在未來兩年共削減開支2%,這更令人費解:何以醫療服務需求最大,最應增加病床和醫生時,反而倒行逆施,不加反減?我不相信任何見過今年流感的港人會認同。但面對如此脫離現實的理財哲學,議員未為民發聲;而市民亦無反應,反而只關心退稅或政改。

五年來財爺原本預測赤字共2百多億,最後卻製造了5,700億盈餘。今天不如大家事後孔明一下﹕若5年前就知道2010至14年,社會經濟有如此璀璨發展,但龐大需求令硬件不足;若你是財爺,回到5年前從頭來過,你會把社會經濟的投資增還是減,將香港造大還是造細呢?你想香港老幼各取所求,還是各有所爭,製造矛盾?

財爺又指未來基金可追求較高回報。但有甚麼投資會比Hong Kong Inc.本身更好?若把5,700億盈餘視作政府5年前可用儲備約10,000億的投資收益,回報率高達54%!而同期外匯基金的回報率只有14%。觀乎財爺估算誤差近6,000億,這可觀回報應屬意料之外。無心插柳也成蔭,若有心栽種,回報高一倍應不是難事。
與同區對手比,香港經濟早已輸到「離行離列」而不自知:香港人均GDP領先了新加坡30年,但在2004年被對方趕過,現已落後45%;回歸時人均GDP只有香港六成的澳門,今天已是香港的2.4倍,是全球第四高!若按GDP總量計算,今年廣州、深圳、天津勢將爬香港頭,更不用說早已高於香港的北京、上海。連年投資嚴重不足(underinvestment)已令部分顧客、投資者、人才捨港而去。理大酒店管理全球排行第二,卻沒有新酒店供畢業生管理。香港現在有7萬多間酒店房,比澳門多1倍。但未來幾年,香港只會增加約7千間(約10%),而澳門則增加3萬多間到約7萬間,增幅約100%,不久亦會趕過香港。若你是理大酒管畢業生,你想到澳門還是留港管理酒店?若我們費盡心血栽培,卻要像菲律賓般把自己最出色的年輕人出口;已發展的香港要用接近第三世界的模式,這很難說是文明進步。

文明社會需要民主選舉、經濟發展等多個元素,每個都不可或缺,但任何一個都不充足(necessary but individually insufficient)。若大家仍不看清大圖畫,只在政治格子內打生打死,香港前景堪虞。另外,多個關鍵政策局均直屬財爺管轄,港人必須合力改正公共理財哲學,因應社會經濟所需投資。否則,無論官員多想為民「有為」,也因沒有財政資源配合,最終只能無奈說聲「無謂」。

縱然如此,此刻我們依然樂觀。香港坐享全球獨有的結構性機遇,只要港人冷靜利用客觀事實和數據,勇敢、誠實地為老、中、青三代福祉作正確抉擇,把「無謂」變「無畏」,重新上路,把香港建成文明社會,兼顧老幼,定能為香港寫下最美好的黃金五十年。

Friday, March 6, 2015

效獅城投資基建 財爺才可保未來

(刊於2015年3月6日的經濟日報)

公共財政的關鍵原則,就是不能墨守成規。真正的「應使則使」必須因應經濟機遇與社會需要投放。而這方面的表表者,肯定就是我們同區的強勁對手新加坡。


星應使則使 政府愈來愈小?

(一)公共財政消極被動 香港束手捱打

獅城的人均GDP落後香港近30年,直至2002年提出「重塑新加坡」(Remaking Singapore),公共開支大增6成,包括填海造地建成了濱海灣金融區(Marina Bay Financial District),短短10年,製造了的寫字樓面積等於整個中環,亦等於製造了龐大稅基!過去10多年從香港流走的30多萬個職位,相信很多都是在其中上班。新加坡政府亦從外地輸入醫生、大增國際學校學額、主動提供稅務優惠等,吸引全球有意進軍亞洲的跨國企業和菁英進駐當地。

當地的人均GDP在2004年超越香港,到今天甚至拋離我們45%(圖一)。但更值得注意的是,雖然新加坡大增公共開支,但由於她應使則使,順環球經濟重心西向東移的大勢,自然水到渠成;令其經濟遠遠跑贏政府開支,本來小的政府變得更小(圖二)﹗這便是迎好而上,順勢投資的好結果。

不確定性 非束手坐視藉口

環顧亞洲,放眼都是主動積極的城市:上海、前海、深圳、新加坡等,她們的政府帶頭幫市場一把,開了小路,讓企業愈走愈開闊,因而製造出新的就業和稅收,最終得益的,還是社會和政府庫房。可以想想,如新加坡政府不是填海建成Marina Bay,又主動推銷新加坡,有可能短時間超越香港,甚至把本來是香港口袋中的機會都搶去嗎?如果澳門政府沒填海建成路氹城,有可能容納這麼多世界級旅遊設施和酒店嗎﹖

(二)不確定性非藉口 投資Hong Kong Inc.回報最高

過去幾年,財爺不斷強調外圍不穩等「不確定性」(uncertainties)和風險,因此政府理財要步步為營。我們希望司長能面對現實,不要讓不確定性成為政府束手坐視的藉口。風險是生命的一部分(uncertainty is a fact of life),也是資本主義和市場機制的精神:例如近日Samsung推出新手機,可能對手機市場及Apple帶來不確定性。但正因如此才有競爭、有進步;有贏家、有輸家。我們無法完全規避風險,只能主動積極地投資香港,力求我們持續成為贏家。否則當別人投資而我們沒有,香港則只有長期衰落一途。而事實是,即使在沒有政府刻意支持、硬件軟件都不足下,面對歐債危機、中國經濟放緩、美國復甦乏力等不利因素,香港依然錄得盈餘;若我們能迎好而上,香港肯定可在一個高風險的世界中也能「贏到開巷」。

而假如政府真的怕風險,那麼未來基金的組合也有問題。風險與回報成正比是投資常識,如私募股權和海外地產等項目,基本上都是以較低流動性換取較高潛在回報。但他們的回報極受出售風險(exit risk)影響,例如你投資10年的手機製造商,手機不受歡迎,到公司上市時因股市進入低潮而無人問津;或買的海外商場無人洽租,最後也可以血本無歸。

相反,眼前可以確定的,就是香港的結構性經濟機遇,以及極龐大的社會需要!在住宅、商場、酒店、寫字樓、醫院、老人院以至龕位都不夠下,投資香港是完全沒有出售風險、回報極高的項目,因為買家早已在門外大排長龍等着香港建設,毋須想像、估計、推算。

基金投資海外 何不投資香港?

我們絕對同意政府坐擁巨額儲備,應有相當部分投放於流動性較低的資產,追求較高回報,事實上我們已遲了外國政府近20年。但這在現時外滙基金的架構上一樣可行,毋須架床疊屋,徒然限制靈活性。

未來基金目標是10年期投資,一半投放於保本資產,另一半則投資在高增長組合。這看來與未來基金目的有點矛盾:既然現時外滙基金大部分的投資都是低風險的資產,未來基金應該只需要較高風險和回報的項目。尤其是長劃組都指出很多先進國家今天都債台高築,而保本資產又通常是國債,當這些今天已負利率的國債一旦爆煲,其損失隨時比高增長組合的收益還大﹗這方面,債券大王Bill Gross日前也有撰文談過。

另外,私募股權、海外地產等投資回報具周期性,對入市出市的時間相當敏感,早一年、遲一年結果可差天共地(回顧香港樓市便可知)。強行限制投資年期,那10年後投資到期,若剛好正是有關資產的低潮,而政府又等錢用,該如何是好?

政府成立未來基金,都是為了追求長遠、穩定、強現金流的投資,那麼有甚麼項目好得過Hong Kong Inc.本身?用粗略的理論,5年前政府可用儲備約1萬億,若把總盈餘5,700億當作這筆錢的投資收益,其回報率便高達54%!同期外滙基金的投資回報只有14%,若扣除期內通脹,實質回報更是-7%!既然如此,與其把錢投放在海外地產、私募股權,為甚麼不投放在完全沒有滙價及出售風險的香港社會經濟上?

發展醫療產業 成港新支柱

香港從來都不怕風險,幾十年來港人見招拆招,才成就香港今天傳奇。我們有需求、有資金,現在最差的一招,肯定是甚麼都不做!事實上,香港過去50年肯定不比未來20年更加「確定」。而且金融風暴、沙士等危機都是神出鬼沒、毫無先兆的;相反人口老化則絕對可以預見;但我們都從未成立甚麼未來基金,為何今天才要多此一舉﹖

好比對面大廈大火,你打電話給財爺求救,他向消防處注資50億,但卻連一部消防車都沒有派遣到場,結果當然死傷枕藉。遠錢不能救近火,未來基金即使真的有其回報,到錢回籠時,損失的都不可能追得回來。

講到底,財爺實應明白,投資是為了未來回報,例如,當政府造地建醫院,培訓本地及從外地引入醫生,短期可能有赤字;但醫療體系容量增加,必定會製造大量「規模經濟」(economies of scale),例如一間新的大醫院,升降機可以用最新、最快的;手術室可以重新更好地規劃等,節約時間和成本,多救人命!而且,多了醫院,輪候時間短了,為人子女的可以少請半天假陪父母看病,由此避免的生產力損失可以相當龐大。

又例如,若政府投資支持私營醫療產業發展,絕對可以成為本港第5大支柱產業:一個50歲的中坑,到他90歲離世之前共40年,這等於一個25歲畢業的醫生直至其65歲退休為止的時間,長做長有。再者,香港的醫療質素在全球名列前茅,實可做亞洲區醫療樞紐。

醫療體系有保證 吸客穩稅基

以流感為例,今年香港流感嚴重,可以想像內地的流感規模只會更大。如果香港有自己生產的流感疫苗,當內地要全國性地購買疫苗時,你認為他們會買香港還是深圳出產的疫苗?當內地連奶粉都信任香港,投資醫療體系不但可以控制本港醫療成本,還可以為未來打下更堅實廣闊的稅基。因此,只要投資得宜,我們根本不用在意短期赤字,這些才是真正的長遠回報。

借用日前葉兆輝教授引用林肯的話「預測未來的最好方法就是創造未來。」與其一味擔心,倒不如勇敢、積極地面對,今天就投資香港,造大我們社會經濟的餅,以求香港在全球年年赤字,沒有條件應對人口老化的危機下,仍能做到年年盈餘、幸福繫萬家,活力聚香江這難得的大團圓結局!(系列二之二)

守財遏發展 香港巨人變侏儒

(刊於2015年3月5日的經濟日報)

政府周一剛公布未來基金的計劃。根據長遠財政計劃工作小組(長劃組)直至2041年的推算,隨着人口老化,結構性財赤總會出現,故今天要未雨綢繆。

換言之,未來基金是基於一個橫跨27年的推算。不過,財爺過去5年每年平均估錯30%,誤差達6,000億,往績是有史以來最差。連過去5年為何出錯都未清楚,如今在此薄弱不穩的根基上,再作5倍的推算,我相信「差之毫釐謬之千里」已足解釋何以我們不相信結構性財赤的預測。

低估GDP收入佔比 儲備更氾濫

例如,過去5年政府收入佔本地生產總值(GDP)平均明明是22%,但長劃組卻沒有使用作推算中的首年(2014/15年)起點,反而用上比前年還低的19.4%,預測到2029年,開支便會高於收入,出現財赤(圖一中A點);但若我們把這個起點上調至事實的22%,那未來約30年收入都比開支多,到2041年,人口老化洪峰已過,都仍有盈餘(圖一中B點),根本毋須未來基金特別照顧。

別忘了這22%是在甚麼環境造出:過往5年歐洲連年衰退、美國3次QE、日圓貶值三分一、中國不能保八,現在歐美中日都面對通縮風險。經歷以上佔全球GDP六成的經濟周期性衰退,這有如紅爐火對香港財政收入的壓力測試,足見香港實坐享結構性機遇,而這當然與內地的結構性增長有關。信手拈來的例子有自由行:現在只有49個自由行城市,只佔全國660個城市的7%,空間無限。因此,22%這數字肯定最堅實可信,但長劃組卻沒有解釋為何沒有採用。

由此可見,我們的財政實力的確極為雄厚。只要理財得當,目前的儲備早已足夠。現時政府可用儲備達1.5萬億,佔GDP 70%。而且,當全球不振時,我們仍錄得每年近3%GDP的盈餘,香港真的需要如此巨額儲備嗎?

退一步說,若按歐盟財赤安全綫每年3%GDP計算來慢慢「搣」,都足夠支持23年。再退一步,即使我們把儲備搣盡,與其他國債動輒佔GDP100%以上的泱泱大國比,我們依然比上不足,比下有餘。再者,即使香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,相信祖國定會給予支持。這是一國的力量,也是97年回歸後宗主國不給或給我們支持的分別。

星平租設施好搶人 港屢走寶

撇開預測準確度,更值得商榷的,是未來基金背後的公共理財哲學,以至對社會經濟的誤判:

(一)只看帳面數字 漠視機會成本

未來基金反映政府只着眼帳面數字,消極被動的思維。因為面對人口老化,「甚麼都不做」的成本(cost of doing nothing)其實極高!這成本可分為:

1)流失未來稅收

例如,由於過去5年我們新增極少商業用地,令寫字樓租金貴絕亞洲,粗略計算,過去10多年起碼30萬個金融及商業服務業職位被新加坡搶走。假設每年1.5萬個大學畢業生中,有三分之二(即1萬人)投身相關行業,我們已不知不覺地流失了共30年的年輕人事業發展機會!這些都是就業、上流力、稅基的流失!

今天,新加坡靠平租、國際學校學額把跨國企業的CEO搶去。這些CEO眼見15年都沒有一間新大型醫院的香港是病人等床,新加坡卻是病床等人,當他們習慣了當地社會、醫療等服務,要他們回到香港落戶實難比登天。到10年後即使未來基金有錢建寫字樓、醫院、國際學校等都已經太遲,未來基金只會成為一個「年年走寶」基金。

最近走的寶當然還有Google。該公司本想在香港建亞洲數據中心總部,但由於Google需要一次過建兩期設施的土地,政府卻沒法協調提供,結果新加坡便又把機會搶去。

忽視零售機遇 失稅收上流力

財爺和長劃組一味喊窮,怕日後沒錢,所以今天儲蓄。但我們需要的,是今天投資,為日後種下更廣更闊的稅基。我們不是要求政府從禮帽變出白兔,而是要面對現實,看清為何香港有巨額盈餘。例如,零售額過去5年大增80%、就業和收入增長都是過往30、40年最佳,這些不是樓價上升推動的泡沫,而是實在的經濟動力,令利得稅、薪俸稅收再創新高。

我們需要的,是政府迎好而上,順結構性機遇投資,創造未來更多工種、上流力與稅收。例如澳門的博彩業,過去10年肯定是個結構性增長行業。但如果當初一個沒有盈餘的澳門特區,明明見到結構性機遇,但基於她演繹的審慎理財,沒有為澳門投資,填海造地建成路氹城等,希望落戶澳門的機會從何而來?她的人均GDP又怎可能從香港的0.6倍,短短10多年間變成2.4倍,成為世界第4高?亦正因為澳門在博彩業上已早着先機,區內對手如南韓、新加坡、菲律賓等,想追也追不到。

香港的零售業也是同一結構性機遇的故事。但可惜隨着過往5年零售額大增80%,零售樓面卻只增加2%。用財爺5年總誤差的6,000億,可以建近1.5億呎商場,幾乎是今天所有零售樓面的1.5倍。如果我們5年前造地建商場,很難相信會沒人買。但因我們沒有增加商場,不但白白損失地價,更損失了年輕一代的上流動力和收入,及未來60年的新稅源,更造成中港矛盾。假如政府埋數時,要計入「因今天沒有投資而流失機會」的價值,很可能香港早已連年巨額赤字。

人口老化 醫療開支負擔堪憂

因此,作為香港的CFO,財爺必須摒棄掌櫃思維,不只看政府帳面的數字,而要從香港整體出發,一併考慮機會成本(opportunity cost);有時可能政府帶頭,讓整體社會跟着同一條路倍數加大投資,可以讓經濟賺得更多,產生更多稅收。

2)未來開支上升

研究人口老化對公共財政影響的權威標準普爾(S&P)推算,人口老化的開支中,增長最快的將是醫療。香港亦不例外。故此,一個積極的公共財政思維,很應該主動投資力控每個病人的單位成本(unit cost)。篇幅所限,這方面日後詳談。

況且,眼前的安老設施應付100萬長者經已應接不暇,瀕臨崩潰,還如何指望它負擔15年後220萬長者的需求?現時每年已有5,000名長者在輪候不足3萬個安老院舍宿位期間逝世。

在本港建一間醫院動輒要用上10年,訓練一個專科醫生要13年。如果我們今天還不擴充,到日後要全球招聘醫生、趕工追建醫院,有關成本隨時數以倍計。到未來基金的回報建成醫院時,可能病人早已不在人世。

(二)死守無謂教條 作繭自縛

除了成立未來基金,長劃組還建議政府控制開支在GDP的20%,財爺亦把這個目標寫進了去年預算案的正文中。財爺指這是體現量入為出,因為過去40年,只有8個年度政府收入佔GDP超過20%——但財爺沒有留意,這8個「奇特」的年度,其中5個就是剛過去的黃金五年(圖二)!

香港明明潛力無限,而這個開支限制好比一個父親因自覺未來加薪幅度有限,因此限制只用收入一成買奶粉,所以兒子兩個月、六個月、20個月大都只吃20安士奶。結果明明應是昂藏七尺的兒子,卻因未有投資栽培,守着無謂的「審慎理財」信條,到18歲長大成人時只得4呎高。香港明明有「巨人DNA」可超越倫敦、紐約成為世界級國際都會,可以為年輕人和長者創造可持續並年年增長的稅基,現在卻可能被迫做了侏儒!

穗深勢超港 錯估形勢大落後

5年前,香港的GDP被上海追過,4年前讓新加坡趕過,3年前是北京,今年勢被廣州、天津超前,到明年深圳都會領先香港了。如果財爺5年前沒有看錯形勢,為香港造大社會經濟的餅,到現在我們可能仍在這聯賽榜的榜首。

這個20%的限制根本沒有學術基礎,更非甚麼信條,只是不投資的藉口。連前財政司彭勵治(John Bremridge)都曾指:「並沒有一套邏輯規則能夠釐定公營部門佔用資源的式當分量……沒有任何理想的百分率數字可言。」

更尤甚者,這個規限等於迫苦主你爭我奪,起得醫院便沒有公屋、建安老院就沒有託兒所,無謂自製矛盾!前財政司麥高樂(Nathaniel Macleod)說得好:「我相信本港市民寧願享有更佳的醫院、學校和社會服務,也不願見到儲備不斷增加,變為可笑的吝嗇。」(系列二之一)

Monday, March 2, 2015

投資最文明社會 此乃其時(一)

(刊於2015年3月2日的AM730)

上次本欄提及,文明社會的基本標準應包括兩個:1.老弱傷殘,有所照顧;2.下一代的日子過得比自己一代好。可惜回顧往年,社會議政「風馬牛不相及」,但願今年港人能祥和冷靜,理性討論。其中,「退休保障」便是好例子。現在大家都爭論政府每月應該給長者3,000元還是4,000元、應否有資產審查等。但要保障現時100萬並將在15年間增加1.2倍至220萬的退休長者,不增加病床、老人院,只有錢便夠嗎﹖當然不夠,以醫療服務為例,全港便至少要增加51%的病床應付人口老化。

假設香港總共有100張病床,只有10張在私營醫院,其餘90張都屬公營。當中,65歲以上長者使用了大約一半(44張)。隨着長者增加1.2倍,並計及長者所需的醫療照顧是非長者的6倍,便需要額外51張病床,即現時私營醫院總容量的5倍﹗除非在未來15年,每間私營醫院都擴充5倍或在公營醫院增加六成床位,否則港人的退休保障勢必嚴重變差。

現在全港約有1.4萬張病床由長者使用。目前的醫療和安老設施支援全港100萬名長者已供不應求,當長者數目增至220萬時,情況實不堪想像:病倒沒有醫院住,要人照顧卻沒有安老院舍,屆時香港安老情況勢淪為第三世界,說是可比被伊波拉侵襲的西非亦不為過,遑論要做文明社會。

大家可以算算帳:在本港一對70歲的夫婦,有40%的機會至少其中一方會患上癌症。大腸癌是香港第二號癌症殺手,私營醫院手術費用可高達70萬元。即使有政府每月3,000元退休金,一場大病便等於20年的退休金﹗事實上,美國中產破產的個案,有一半正是由於醫療費用高昂所致。所以,香港的退休保障必須由供應著手,把公營醫療體系的病床和醫護人手增加六成,增建9間大型醫院應付,而不是靠現在討論的自願醫保作「門面處理」。

上星期三政府公布預算案。過去5年,政府可用的各種盈餘(財政盈餘、派糖加上基金注資)高達5,700億,等於370萬打工仔人均為庫房產生15萬元盈餘。政府在極短時間內累積巨額盈餘,絕對史無前例,足證我們早前預測的黃金五年(2010至14年)好景經已應驗。這筆錢足以興建57間瑪麗醫院,既然社會有需要,錢又不是問題;要把香港建成全球長者退休保障最佳地方,只要大家認事論事,自會水到渠成。如果今天的醫療問題明天才處理,等到醫院落成時,可能正在等候治療的病人,早已像每年5千名輪候安老院宿位期間逝世的長者般不在人世了。

再者,如此成績是在全球經濟需求不足、面臨通縮、政府赤字環境中創出,香港的盈餘更顯難能可貴。可惜香港社會對自身潛質與問題都不甚了了,並無善用公共資源,白白派去不少。新年伊始,但願港人有力有心,在討論政改之餘,也不要耽誤影響每一個家庭未來的退休及醫療問題。